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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.第六十三個月亮 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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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媽媽真的還活著?”司晴的眼淚掉在他的西服領口上。

“真的。”南恣回答。

司晴問:“她在哪裏?她過得好嗎?她既然活著為何不來找我?”

司晴激動的抱著南恣啜泣。

“先對我撒個嬌, 我就告訴你。”南恣將煙丟進風裏,搭手抱住她柔媚的腰肢。

“你別開我玩笑了……這很重要……嗚嗚嗚……”司晴終於回到當初那個膽小怕事的小姑娘模樣。

在南恣面前,她永遠無法真的強硬。

“為了我媽媽的事,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能跟你在一起了……離開你的時候,我總是想, 我們肯定不會結婚的, 這三年我害怕你娶別人,害怕得徹夜不眠,害怕得學會了抽煙,我還把你的名字悄悄刺在我的腿根上, 告訴自己, 不要害怕, 要勇敢, 因為你再也不會護著我了……可是我還是會想你……還是會止不住的繼續喜歡你……”

她撲在他硬實的胸膛,將她是如何再次來到他身邊的愁苦心情全部告訴了他。

“傻丫頭。這三年真是難為你了。”南恣撫摸司晴的頭, 嘲笑她,“如果那年你第一時間告訴我你媽媽的事, 我們怎麽可能分開這麽久。”

“我已經派人接你爸爸回來了。明天我會安排他們見面。”

“恭喜你, 終於一家團聚。”

蹲過監獄的男人其實並不是個溫柔細膩的人, 卻能在對她的每件事上都無窮盡的體貼入微。

這一瞬,司晴被他感動得無以為繼。

“謝謝你……”

“謝我什麽, 為老婆做事, 理所應當。”

夜風再次溫柔吹起。

他們擁抱在一起。

司晴枕在男人已然成熟的肩膀, 目見萬家燈火, 今後, 這樣亮起燈的完整無缺的家,他跟她也會有一個。

從小就長在單親家庭的司晴沒想過, 有一天,幸福還會如此為她降臨。

因為南恣,司晴感到了她擁有了全世界。

趙玫文再見到司成功的時候,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十餘載。

因為腦部神經受損,以前的她似乎不太能記得他了。

但是當他來到她面前的時候,她擡臉看他,總覺得他的眼眸裏有一股跟她如膠似漆的親近感。

自二人結婚以後,後來的他在她眼裏,不論何時,一直都是一個親切的人。

為什麽她會這樣覺得呢。

也許是第一次相親時他為了等她下班,在她上班的辦公樓下等了她整個晚上。

本來是相約吃晚飯,結果變成了吃第二天的早餐。

也許是第一次去她家時,他送了她鈴蘭花。

小小的白色鈴鐺形狀的花倒掛在綠色的葉子上,被高大清俊的他捏在手裏,別樣的美,深得她的喜歡。

也許是後來她去部隊看他時,他在部隊駐紮的邊遠小鎮上請她喝疙瘩湯。

喝一半,風沙卷上她的臉,頭發淩亂的她覺得自己很醜,他卻忍不住探唇吻上她的臉。

真希望時光往前,再往前一點,回到他跟她剛開始的起點。

那是一九九六年,剛大學畢業的她去寧夏特殊的風景裏寫生。

跟著一隊年輕學生在一起,在那些偏遠卻獨特的地方探尋創作的靈感。

那一天,他們幾十個人坐一輛大巴車路過山區,運氣不好,遇到了劇烈的山體活動。

數不清的巨石從山上嘩嘩滾落,宛若末日降臨。

一個眨眼間,盤山公路上到處都在塌方。

從山上滾落的石頭像妖魔一樣,襲擊躲在鐵皮車裏的脆弱人類。

他們坐的大巴車剛進隧道,巨石將隧道直接壓垮,他們遭遇到了最可怕的險情。

後面沒進隧道的車反而還僥幸的逃過了劫難。

她的同伴好幾個當場殞命。

一隊駐紮在當地的武警官兵接到指揮後,快速趕來搭救被困在隧道裏的大巴車上的人。

很多人當場就死了。

她沒有,很幸運,坐在最後一排的她只是被壓住了腳。

大巴車被巨石埋在下面,她的腳受傷了,他費了好大勁才將她拖出來。

整個過程中除了救她,指引她如何配合他,他沒對她多看過一眼。

隧道塌方得嚴重,他們可以算是匍匐在一座碎石山裏,任何救援工具都施展不開。

他用手狠命的刨,才刨出一條出路。

要從那塌方的隧道裏逃出的時候,一塊石頭朝她的腦袋砸來。

關鍵時刻他伸了他血肉模糊的右手,朝她耳邊一擋。

腥甜的血濺到她臉上。她嚇壞了。

他卻吭都沒吭一聲。

“你……怎麽樣?”

她知道他的手被砸出了很多血。

“沒事。”他低聲應,像個不知道痛的勇士,鐵骨錚錚。

口吻那麽冷淡,好像在責怪她這樣的大學畢業生吃飽了沒事跑來這不毛之地搞藝術,為他們這樣駐守邊境的武警官兵平添麻煩。

他們終於從死人堆裏爬了出去。

那是她活到二十二歲,過得最驚心動魄的一天。

他卻看起來若無其事。

她走向救護車的時候,聞見他還在跟戰友開玩笑。

“司隊,你牛逼啊,把那姑娘從死人堆裏刨出來。都持的是什麽執念,是不是看上她了?”

有人問他。

醫務人員人手不夠,忙著照顧普通群眾。

他只能自己拿卷繃帶,往血流不止的右手上纏,咬著一根緩痛煙,一邊草率的纏著自己的手,一邊毫不在乎的說:“在群眾面前,瞎開什麽黃腔呢。”

被護士帶上救護車的時候,她忍不住側頭看他一眼。

在漆黑的塌方土堆裏光線不好,她沒看清。

只聽見他惜字如金的蘇聲了。

現在的她很想看一看,他是不是跟她現象中一樣,聲如其人。

果然是。

他高大,帥氣,陽剛,能把武警部隊裏統一發的土氣迷彩作戰服穿出英挺的雋永之氣。

板寸的刺頭理得特別短,一張五官端正的臉,被太陽一照,不僅晶亮的眸,還有皓白的牙,連皮膚都是發光的。

長腿下套著一雙黑色的深統靴,氣場十足,似乎踏著祖國的山河。

司隊。她記住了別人對他的稱呼。

也記住了她對他的稱呼,群眾。

後來她從別的地方得知他叫司成功。

她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名字,因為它真的,太土了。

她叫趙玫文,是一個骨子裏都裹雜著浪漫跟文藝的女人。

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遇到一個大名叫成功的糙漢子。

那時候,漂亮的她是剛從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畢業的大學生,身邊有很多追求者。

其中有一個英俊的公子哥,家裏是開巨型房地產公司的。

這位公子哥在一次項目招標會上遇到了她,便對她展開了強烈的攻勢,出手十分大方,送名牌包,名牌衣服,名牌車,甚至是豪宅跟珠寶。

但是她知道那人不止送給她一個人。

那人出身鐘鳴鼎食之家,要是她跟了他,擁有的將會是一生的富貴榮華。

可是,她這樣從普通家庭走出的兒女卻不向往那樣的富貴榮華。

她喜歡日暮黃昏時分亮起的萬家燈火。

那才是世間千金難換的珍寶。

從寧夏回來後半年過去了,到了適婚年齡的她總被家裏催婚。

她濫竽充數的見了一個又一個,卻從來都提不起精神去記得對方的小鼻子跟小眼睛。

有一個人,一個把她當群眾的人,她卻把他當不了群眾。

蕓蕓眾生裏,她總拿他跟別人比,比完之後發現,就算是那位風流倜儻,才高八鬥的南家二公子,也比不上他。

一開始她還嫌成功這名土。

直到她回到她本來的生活裏,她才漸漸明白,見過司成功,世間再無男人可以在她眼裏堪稱成功。

不久,家裏又給她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。

人還沒見,光聽名字,她就答應了。

介紹人說,那人叫司成功,在寧夏的部隊裏當兵。

家裏是賣包子的,雖不是大富大貴,但也可保她無憂無慮。

家裏在成城北區有三間祖傳鋪面,他是大哥,將來那店面肯定要留給他。

那三間店面在那個年代保守估計也值千萬。

所以這人還是個千萬富翁。

還有啊,這小夥還長得賊俊朗呢。身長八尺有餘,貌比潘安,顏如宋玉……

在部隊裏地位,立了很多戰功,這次退役回來拿了不少遣散費呢……

成城好多姑娘都想跟他見面,他卻先見趙玫文。

在介紹人還要再誇大其詞的嘮叨下去的時候,

“好。我答應了。”她說。

“不用看照片啦?要是個醜八怪怎麽辦?”介紹人問。”

“是叫司成功對嗎?在寧夏當兵?”

“對。”介紹人說。

“我同意了。”

不久,他們見了屈指可數的三面。

一次是他請假回來相親,他穿了身新衣服到她上班的地方去等她下班。

一次是他回城來辦戶口登記,因為離她家有些近,辦完後便順道在街邊買了束鈴蘭去她家裏見她。

一次是她千裏迢迢跑去寧夏見他,在部隊裏,以家屬的身份去探望他。

三面之後,他們就決定結婚了。

臨結婚之前,他從部隊退役了,說是父命難為,要回來繼承那間歷史悠久的包子鋪。

她以為真的是這樣,沒有多想。

這樣也好,起碼兩人不用長期分隔兩地。

他們結婚的時候,他二十五歲,她二十三歲。

結婚後他們很快就生了一個乖巧的女兒。

然後,她回了濟同建築事務所上班,他在包子鋪開店。

她自以為是,將自己當作是比他高級的白領,為了趕案子經常很晚下班。

照顧女兒的任務就落到了他身上。

女兒很快長大了,開包子鋪的他每天都接送女兒放學。

連幼兒園的老師都以為他是離異,還主動約高大帥氣的他去看電影。

回家後女兒告訴她,她還吃醋了,在他面前自嘲一笑:“是爸爸太帥了,媽媽可配不上她。”

他也不惱,只是靜靜問她:“周末有沒有時間陪他跟女兒去看個電影。”

但是她卻總是疲於奔命的趕著自己的工作。

一次都沒有陪他去看電影。

她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們的生活終將會這樣平淡無奇的持續下去。

有一次,她帶著三歲的女兒去買菜,走到路口,偶然聽到街坊鄰居在說:

司成功那年要不是因為手傷從部隊退役,現在軍銜肯定高得能進省武警部隊黨-委總指揮了,要是運氣好,還能上中-央去當大官咧。

他們說司成功當初在寧夏的塌方事故裏救過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,不顧自己也是血肉之軀,幫她擋石頭。

手被砸斷了三根手筋,從此落下了十級殘疾。

如果不是為了救她,司成功的人生真的可以很成功,絕不會以在街頭巷弄開一間包子鋪結局。

她捏緊手裏的菜籃子,差點忘了晚上該給他做什麽菜。

女兒乖巧的在她身邊問:“媽媽,你怎麽啦。他們說的司成功是不是我爸爸呀?”

那個晚上,照顧好女兒上床睡覺,熄了燈以後,躺到床上,她在一片漆黑中問他,那年為何主動申請退役回來跟她結婚。

他笑了笑,沒回答。

她把臉貼在他胸膛,眼淚源源不絕的滴在他懷裏。

“是我毀了你。”她難受的承認這一點。

“並沒有。”他柔聲安慰她說,“做個平凡的人也很好。”

那年塌方現場,他為了救她,手被壓了,斷了好幾根手筋,後來就算接受了治療,也落下了殘疾,即使不主動申請退役,也會被部隊遣散。

但是他從她將那塌方的隧道裏救起,直至後來回到成城再遇見她,甚至是後來他們的女兒長到了四歲,她都不曾知道這件事。

這一刻,再次見到鬢角已經染上風霜的他朝她走來,為她帶來一束芳香的鈴蘭花。

她心痛如絞的自嘲一笑,那時候要是她也甘於做個平凡的人就好了。

他為她卸甲歸田,做個凡人。

她卻體會不到這份苦心,一心撲在事業上,跟南氏的人去國外出差,遭遇不幸,一別經年,讓他空等。

見久違的男人朝她緩步走來,她漾起唇角,用期待的眼神迎接他,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。

趙玫文坐在深秋的金色陽光裏,一顆梧桐樹下的白色長椅上。

司成功走向她的每一步,對她來說,都是一段珍貴年華的逝去。

“趙女士,小心著涼,今天有人來看你,你記得他嗎?”

療養院的看護為趙玫文拿來了毯子,知道她身體不好,時刻需要被精心照顧。

她是一年前住進來的。

她的大腦受了嚴重的創傷。

這十年來有人帶著她在世界各地求醫,偏執的要給她保命。

她經歷了許多次如抽絲剝繭般精細的顱內手術。

看護聽主診醫生提起過,她能活下來是一個奇跡,能漸漸找回記憶也是一個奇跡。

失去的記憶像散亂的拼圖,被她努力的拼接。

每一天,她要做的事就是記起他。

有些人,有些事,是永遠不能忘的。

如果忘了,自己活下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。

“趙女士,你認識這位先生嗎?”沒有得到回應,看護俯身,貼住趙玫文的耳朵再次問了一次。

“記得。”趙玫文輕聲回答,“他是我丈夫。”

男人的右手上有醜陋的疤。

那是當年為了救她時伸手幫她擋巨石落下的傷痕。

貌比潘安,顏如宋玉。她想起了介紹他們相親的人是如何形容他的。

的確是啊。全世界,還是他最帥。

男人走近了,在她腿邊蹲下,拉起她纖細的手,貼在臉上。

他嘴角有笑意,眼中卻是淚光閃爍。

趙玫文輕輕伸手,摸他鬢角邊的白發,撫他浮現皺紋的臉。

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,眼裏的淚也越來越多。

終於,她拽緊他的手,失聲痛哭。

到底是數著世間更疊的四季多少次了,終於,他們重逢了。

——我去出差了,一個禮拜就回來。

——好,我會照顧好小晴,等你回來。

他們清楚的記得分別之際說的話。

陽光穿過樹梢,射到彼此的眼睛裏。

那是,你帶給我的生命裏的光亮。

你終於回來了。

真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這篇涼涼的最大問題可能是因為女主家裏是賣包子的吧。QAQ。

現在我們來跟包子鋪和解一下。不要神的光環,只為你平凡。XDD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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